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反髮禁的要義

  其實,我之所以反應那麼快而能立刻幫忙解套,不瞞您說,當然也是因為自己也並不真的那麼地「跟上潮流」:不要說整個龐克頭,就只是淡淡地染一染,我也是儘量不要多看-怎麼看都覺得彆扭、看不慣!然而,這就是反髮禁的真義:我雖然看不慣你的模樣,但沒有任何理由你必須配合我的習慣!  

 設想有一位先賢,就比如說是那位「筆端常帶感情」的梁啟超吧,有一天不小心坐著時光機而降落到台北街頭,映入眼簾的滿是裸著大半個身子的女性,我猜,他的感情恐怕要從筆端縮回心頭,而準備放棄維新的主張了-老腦筋難免會想,維新維到不顧羞恥,那還不如不維得好。然而事情的要點就在這兒,不論老人家反應如何,「新」是已經「維」過了的,絕不會因為他的光臨,整個世界又倒退回他的時代去!

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,我們每個人都是坐在時光機器上,從舊時代中走出來的;只是不同的人的舊,也有程度上的差異罷了。十幾歲的人,應該算是新了吧?但我每常看到少年兄姐教訓年幼弟妹,那口氣之「陳腐」比起其父母,竟是絲毫不遑多讓!由此而推測他們的未來,我深信「報應」遲早是會來的:總有一天他們也就老了,一定會和我現在一樣,儘量少看年輕人的模樣!

 以上這些,都是人人熟知的閒話,本來是不必多說的;問題是直到現在,竟還有人以自己的老和舊為天條,想把他的感覺和習慣當成王法,這就十分地可惡。可惡之一是他們的手段霸道,動輒體罰、記過、或直接毀棄孩子們受之父母的髮膚;但更可惡的是,為了合理化這些作為,竟還編出各種似是而非的說詞,強詞奪理,顛倒黑白,從「省下梳頭的時間」到「學生要有學生的樣子」,哪一樣是說得通的?尤其是後者:誰都知道,齊一的髮型只能是黑道兄弟或監獄囚犯的「樣子」,和學生有什麼關係?

 所以我們不得不追問,這麼明顯的事實和這麼簡單的道理,又有首長明快決策在前,為什麼就是有人想不通、還要一意垂死掙扎、抵死不從呢?竊以為,這是出自對於變革的恐懼。

 不過,這種恐懼又可以分為兩種:一種是部分老師的想像,這我個人也有類似經驗。 當年在美國求學時擔任助教,第一次走進教室,發現一屋子的學生竟然沒有兩個人的服儀相同,而各人又有各人的坐姿,腦海中無由地就升起「張牙舞爪、妖魔鬼怪」這些字眼,心中的不安,竟難以言語形容。幾個星期之後,才知道在這種「個人主義」之下,大家各自為政,反而相互並無惡意;至少比起「整齊劃一」來,並沒有那種「團結力量大」的威脅!

 另外一種恐懼,則屬於某些「當權者」;對他們而言,髮式當然並非要事,重要的,是開放這個以後,還會開放什麼?某種可能的骨牌效應,才是他們真正在乎的。比如說,學生如果可以不讓我管他的頭皮之上,那麼接下來,他們不就會跑來追問我的頭皮之下?例如,請問選用這個版本是基於什麼教育理念?請問每位新校長來都要換制服,是基於什麼教育哲學?這麼一來,好日子不就過完了嗎?

 說到這裡我們就可以明白,解除髮禁的要義,除了回歸基本人權,還給學生身體自主權,在教育中彰顯學生主體性,同時體現整個社會的民主多元與自由外,還有清除教育積弊,徹底落實教改的意義在!

 至於何以能看出最後這一項呢?當然就是基於「要知道我們該做什麼,就看他們害怕什麼」這一基本原則,當然,這也是反髮禁的要義。

編按:本文取自《人本教育札記》第194期。

  那天,在「反髮禁」的講台上,杜部長反覆再三申明徹底開放的立場;但說著說著,他的「年紀」就露出來了:從「不必花太多精神在頭髮上」開始,慢慢地就轉到「只要乾淨整齊就好」。眼看台下年輕的臉色越來越難看,我就上台去幫忙:大家注意到了嗎?部長自己雖然並不喜歡在頭上作怪,但他卻反對別人剝奪我們作怪的自由….這一下,小孩們才又高興了,通通鼓起掌來!

史英 人本教育基金會董事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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